□薛世君

　　所谓“文似看山不喜平”，阅读体验亦然。小说集的妙处恰恰在于，结集后读起来就像是旅游看风景，走一段会有一段的风情，读一篇会有一篇的感触，情绪和心情会有连绵的起伏。

　　《晚熟的人》是莫言的一本中短篇小说集，也是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的第一部作品，一读之下，不失酣畅淋漓，也算是跌宕起伏。莫言果然是讲故事的高手、塑造人物形象的高手，也是调动情感的高手。读这本小说集的话，你或许能随着故事的推进，经历几种感性体验。

　　先是体验到一种传奇感。莫言笔下的故事，经常有足够的传奇性，让人可以追随文字，为人物的跌宕故事牵肠挂肚。《贼指花》的叙事结构和节奏，感觉跟毛姆的《月亮与六便士》有点像。时间线大量留白，故事情节由“他者”讲述推动，最后拼出故事的完整轮廓。小说中诗歌编辑武英杰的形象，颇有点武林江湖的感觉。

　　接着还能体验到一种批判感。中间部分的那几篇小说，从《诗人金希普》《表弟宁赛叶》到《天下太平》《红唇绿嘴》，传奇性的基础上，还透着浓烈的批判性。比如，《诗人金希普》表达着对那种沽名钓誉的“交际花”、大忽悠式社会混子的厌烦；《表弟宁赛叶》讽刺了文学界、企业界的丑陋现象等；《红唇绿嘴》通过讲述覃桂英传奇跌宕的人生，批评那些“事儿精”“刺头儿”“找事儿的人”，批评一心唱反调、专门干坏事的行为。

　　然后还能体验到一种悲剧感。《火把与口哨》把基调从批判性转向悲情叙事。读《火把与口哨》，情感会随着笔触起伏，既有三叔迎娶三婶、与好朋友结交时的欣喜，也有宋老师和儿子教堂遇难的可惜，更有三婶一家苦难遭遇的悲恸。读着像亲身经历了一般，有一种疼痛感。

　　总体上或许还可体会到一种通透感。《晚熟的人》这篇小说写了一个叫“莫言”的获奖作家，在回乡探亲时发现，从前特别愚笨鲁钝的发小蒋二，竟然已经借着自己的名气赚得盆满钵满，当上了某文化公司的老板。最后他因为非法经营等问题，蒙受了巨大损失。所谓“晚熟”，大概指的是脚踏实地，不走捷径，埋头做事，不怕吃亏，甚至可能会一度被投机取巧的人占尽先机，很长时间被挤压在角落。但真正晚熟的人，经得起时间考验，勤勤恳恳做事，不断积累成长。小说中的蒋二，虽然自称“晚熟”，却走向了“晚熟的人”的反面。

　　所以，莫言在小说中说，本性善良的人都晚熟，当别人聪明伶俐时，他们显得又傻又呆，当别人权衡利弊时，他们一片赤诚，当别人心机用尽，他们灵魂开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