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臆想阻断的滋味

《河南日报》 (2025年03月25日 第 06 版)

  “世上绝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和事,更不可能用一个理念一个制度一个措施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,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十分满意。”

  □吕志雄

  某君生在瓜果之乡,少小即尝梨的爽脆、桃的蜜甜、苹果的香甘,对所有蔬果都不觉得新奇,认为不过皆于酸甜间调味而已。

  然而,一日听人说,域外苹果,名为蛇果,源自伊甸园,加持新科技,尝一口,不仅有至美滋味刺激味蕾,让人浑身三万六千毛孔都舒坦陶醉,而且有维生素激活脑细胞,激发无上智慧,散发文明之光。

  某君驰骋想象,觉得蛇果之好,彩霞虹霓不足以比其色泽,琼浆玉液难状其美味,不尝一口的话,这一辈子即使建立了拯救地球的莫大功业,也不过是虚度。

  昼夜思念,形销骨立,却颂“蛇果”二字不已。父母为其端来青梨红桃绿苹果,皆视之如土块木渣,看一眼即作呕,更别说尝一口了。没奈何,父母不辞辛苦为他买得蛇果一枚。某君一见蛇果,张口就咬,滋味果然不错,可也不过如同家乡的水果,只是甜中含酸而已。然而一想到这是他梦想中的苹果,就边吃边赞。待咬到苹果核儿,还不停口,酸涩味儿立马如同藏在饭中的沙粒,打破了所有的幻想享受。某君大怒,把半个蛇果扔到地上,恨恨地说,这不是真正的蛇果,美妙的蛇果,岂能有如此酸涩的果核!

  从此,某君只沉浸于臆想的美妙果味中,不仅所有水果都看不上眼,而且所有的人和事在他看来都是乖谬的,甚至认为天地都错了位,不足以置放他那纯粹的理想,人间万物,没有他不骂的,没有他不恨的。

  某君荒谬吗?大约任谁看了上面的文字都会给出“荒谬”的结论。然而,许多人却如某君一样,常在网络上用臆想的概念来套鲜活的生活。这些概念有来自古代的,比如某教授说,古诗词之外无诗歌,现代新诗根本就不能叫诗;有来自西方的,比如某教授幻想一个科学思维的标准,鄙夷地看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,质问“可有一点科学吗?”并由此推断,即使到了现在,中国人就没有科学思维。于是,在这些人眼里,一个人被蚊虫叮了一个肿块,这个人就是腐烂掉了,只应该打入棺材埋入土里。

  世界是矛盾的世界,矛盾无处不在。世上绝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和事,更不可能用一个理念一个制度一个措施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,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十分满意。

  当然,我们要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,需要有梦想,用诗心去美化改造这个世界。但梦想不是臆想,梦想更替代不了正确的认知。泰戈尔诗曰:你的双足因我心头欲望的霞光而嫣红。爱人的脚并非真的嫣红,而是加了自个的欲望。现实中的脚可能已踩牛屎了。用爱去歌咏,脚是美丽的,如果就此认定不穿鞋走路的光脚真像霞光一样美且净,就去亲吻,怕会糊一嘴牛屎。

  正确认识世界,就不能用臆想,而是要在现实生活中打磨自个儿认知。也要积极吸收别人的经验,但无论是古代的还是外来的,都不是超验的价值、先验的真理,都必须在现实的热炉与冰水中淬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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