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□悦连城
深夜,疲惫的研究生们满脸菜色,在实验室里一遍又一遍调试数据或代码;办公电脑前,面对各色灌水文章,期刊编辑熟练地按下接收键,并附上版面费链接……当思想火花被压缩成计量参数之后,流程化、仪式性的生产模式,让学术链条上的很多环节都苦不堪言。
当某大学教授被曝出三年发表300余篇论文的壮举时,学术民工的生存状态终于被撕开了一角:将课题组改造成论文生产流水线,硕士生负责数据采集,博士生负责初稿撰写,他本人则专攻“学术美颜”——给每个段落镶嵌上最时髦的术语,为每篇论文找到最热门的期刊。这种流水线式的学术生产,意味着一些学者不再是探索真理的赤子,而是论文指标的搬运工。
身处学术工厂,学术民工们的生存法则简单得近乎残酷:要么成为论文打印机,要么被扫进失败的废纸篓。对此,有博士生曾自嘲:“我们不是在写论文,是在还学术高利贷。”当学术评价中“没有数量就没有质量”沦为“数量就是质量”时,这种数字游戏催生的论文泡沫,比任何学术不端都更具腐蚀性——它可能会让学术界患上智力懒惰症。
当导师化身“知识包工头”,研究生便成了最廉价的耗材。有的实验室,博士生入学先签约,承诺放弃所有节假日;有的课题组要求硕士生毕业前必须发表两篇SCI,否则“自愿”延期。通过榨取学生的智力,不良导师逐渐完成了个人学术资本的原始积累:申请课题—组建团队—压榨学生—产出论文……这种赤裸裸的权力碾压,让本该平等的师生关系异化为上对下的盘剥。学术传承沦为权力倾轧,知识圣殿成了人性的角斗场。
当科研经费分配呈现赢家通吃的马太效应,当人才评价陷入唯帽子论的恶性循环,学术界自然演化出“大鱼吃小鱼,小鱼吃虾米”的生存链。要打破这个循环,必须重构学术评价体系。毕竟,学术的价值不同于工业产品,仅靠个别指标无法有效衡量,而急功近利的指挥棒,注定只会催生更多华而不实的泡沫,让整个知识生产体系陷入内卷。
大学之使命,在求真知,在育新人。或许,当学术研究回归爱智求真的初心,当师生关系重拾教学相长的温情时,实验室里通明的灯火,才能真正照亮人类认知的边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