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聂顺荣
军歌
迷彩服浸透汗水时,军歌从喉结里破土。不是音符在跳,是钢枪的准星正校准风的轨迹,每一拍都砸在跑道的刻度上,长成新的年轮。
雪落哨卡的深夜,军歌会调低音量。像炉火舔着柴薪,把冻伤的指尖烘暖。那些跑调的哼唱里,藏着母亲缝补的针脚,和故乡稻田的蛙鸣。
拉歌时它是出鞘的剑,每个字都带着锋芒;诀别时它是未拆的信,音符在喉间打了死结。暴雨中合唱时,音符在雨衣上砸出小坑,每个坑都盛着不同的故乡 ——你的坑养着榕树,他的坑漂着渔船。唯有晨雾知道,有多少声部跌进靶场的弹坑,发芽成来年的芳草。
当军歌漫过界碑,连云朵都开始正步走。那些被声波擦亮的钢盔,正反射着,太阳最初的光泽。
军礼
指尖触到帽檐的刹那,所有喧嚣都退成背景。掌心的弧度里,有钢枪的冷,也有炉火的暖,正把千言万语,凝成沉默的重量。
向国旗敬礼时,影子在地面站成了松。帽檐下的目光,正沿着晨曦的轨迹,触摸那些从未褪色的誓言。睫毛上的霜花折射着晨光,把敬礼的弧度拉成半圆,一端连着脚下的界碑,一端系着母亲窗前的风铃。
老兵退伍那天,军礼在风中微微颤抖。掌心的温度,一半留给了钢枪,一半贴在新兵的肩章上,像把未说的话,种成了春天。
军礼放下时,总有什么在悄悄生长。或许是帽檐上的霜,或许是心底的光,都在某个无人知晓的瞬间,长成了比山还高的信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