狮吼剧团:抗战烽火中的铿锵义勇军

《河南日报》 (2025年09月24日 第 12 版)

  □张大新

  自幼酷爱戏曲,具有表演天赋的樊粹庭,自少年时期考入河南留学欧美预备学校,到就读中州大学10年间,系统学习中外戏剧理论,参与“国剧”和话剧编演。毕业后,他就任河南省教育厅社会教育推广部主任,深入河南城乡,开展为期3年的社会调研,结识地方戏艺人,了解乡间戏班的演出经营状况,感受最深的是河南土梆戏的深厚底蕴和大众化品格,坚信其具有发掘不尽的艺术潜力。经过反复焦灼的思虑徘徊,樊粹庭最终痛下决心,在一片斥责嘲骂声中辞去公职,创建“豫声戏剧学社”和“豫声剧院”,义无反顾地“自负重任”,站在时代前列,引领河南梆戏弃旧革新,成为救亡图存、向往民族解放的感应器和风向标。

  剧场,作为戏剧演出的第一要素,其设备与功能的高下,不仅影响演出和观赏的质量和效果,也直接关系院团的声誉和演员的社会地位。1935年1月,樊粹庭在开封建立豫声剧院。

  豫声剧院的建立,从剧场设施、舞台布局、表演空间,到观众座席、舞美灯光等方面,焕然一新,再也看不到旧式戏园的陈迹,堪称河南第一座具有现代品格的专业实验剧场。具有现代化功能的新式剧场落成之后,樊先生迅即邀约接纳开封周边地区的梆戏名角,组成行当齐全、阵容强大的剧团阵容。豫声剧院鸣锣开张后,各阶层观众多以先睹为快,一向鄙薄土梆戏的官僚士绅,成为日夜场的常客,剧院的档次和效益日渐攀升,受到社会和媒体的热切关注,媒体称“豫声剧院,设备完善,为本市梆剧院之翘楚”。

  “七七事变”后,樊粹庭审时度势,机智果断地取东方雄狮警醒怒吼之意,将剧院更名为“狮吼剧团”,重返省城,演出《涤耻血》等抗战名剧,捐款给河南抗敌后援会,踊跃参加省城“保卫大河南宣传周游艺会”。

  开封沦陷后,樊先生带领“狮吼”艺员撤离开封,沿途义演,经许昌、南阳至洛阳,1940年秋抵达西北抗敌前线西安,将沿途编演的《涤耻血》《伉俪箭》《巾帼侠》《克敌荣归》《歼毒记》《为国纾难》《花媚娘》《丽膏西施》等爱国剧目连续搬上舞台,轰动西安,唱响大西北,成为活跃在抗战烽火中的铿锵义勇军。

  《克敌荣归》以明代前期后元余孽进犯北疆,明英宗御驾亲征,在土木堡事变中被俘,于谦征兵抗击入侵者为背景,着力颂扬家庭妇女华慧娟,深明大义,一面慰勉丈夫:“但愿你一心一意为国尽忠,为家增光,两军阵上奋勇杀敌,莫当俘虏投顺外邦。”一面劝导百姓:“咱中国有外患遭了不幸,众黎民各家户不得安宁……休说那谁为主谁是民无关轻重,要知道亡了国受祸非轻。”言辞恳切,令人钦敬。

  《巾帼侠》演的是高丽国兴兵进犯中原,边将凌卫国战死,其子凌伟滔与同窗罗鸿义、罗剑琴等习武练兵,待机抗敌。凌伟滔谋刺番王不成,被番兵追杀,罗鸿义改扮伟滔,慷慨赴难,大骂番王:“贼子!大胆妄为,穷兵黩武,丧心病狂,干天之怒,自取灭亡!……爱国之士,岂能向禽兽屈膝,认贼为父?”鸿义妹罗剑琴为激励伟滔复仇意志,只身赴番营行刺番王,被绑赴法场,义愤骂贼,呼吁国人同仇敌忾,抗击外侮:“外人待我不如牛羊,奉劝同胞立志要强。不为利诱,不畏刀枪,不骄不馁,难苦共尝,誓复故土,踏灭贼邦,黄帝子孙,万古流芳!” 凌伟滔闻讯,奋力往救,杀掉变节投敌的汉奸,率兵反击入侵之敌,砍下番王头颅,复仇报国。该剧假托历史,直面现实,热情讴歌抗敌英烈共赴国难、宁死不屈的大无畏牺牲精神,对于战斗在前线和后方的抗日军民,无疑起到了巨大的动员和感召作用。

  《为国纾难》以北魏侵犯南梁为依托,组织波澜迭起的戏剧冲突,褒扬牧童冯道根义勇投军、富豪贾思德慷慨捐粮、镇边太守昌义之循义荐贤,军民同心,保家卫国,气壮山河。联系该剧上演在抗日统一战线建立后的义演途中,编导者的远见卓识可见一斑。

  抗战胜利后未久,陈子敬、王子珍等地下党员主动与樊粹庭接触,鼓励他编演新戏,迎接新中国的建立。樊先生激情满怀,当年就编创演出《雷峰塔》《金山寺》《新编牛郎织女》《月宫玉兔》《孙悟空大闹花灯》等五部(稍后又有《红珠女》《劈山救母》《泗州城》《火焰山》《双蝴蝶》《百花赠剑》等)抨击神权和皇权,弘扬正义、向往民主和自由的理想社会的系列神话剧。

  活跃在樊粹庭神话剧中的男女主人公,无论是贬罚民间的织女、牛郎、三圣母及其子沉香,还是修炼成仙的白娘子、红珠女、玉兔王留,无一不是挣扎在天道神权桎梏中坚韧顽强的反抗者,他们没有屈服于强权和命运,憧憬美好的人生愿景,斗智斗勇,不达目的,决不罢休。

  樊粹庭独立编创系列神话剧,赋予古典浪漫主义创作方法以现代人文内涵,塑造众多跨越“天道”藩篱、追求人格自由的“超凡”形象,为近现代戏剧改革增添了最具前瞻性的绚丽篇章。

  (张大新,河南大学二级教授、信阳师范大学讲座教授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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