目光里的邹庄

《河南日报》 (2025年12月17日 第 11 版)

  □黄鸿娟

  初秋时节,我又一次踏进淅川九重镇的邹庄,这个因南水北调诞生的移民新村。我再次住进了老邹家的民宿里。他为人友善,有着一副热心肠。我们再相见时,心里有亲人般的亲近。

  庭院里,那棵老邹从故土移来的枣树已挂满了红枣,风儿一吹,宛若万千红玛瑙在枝头晃来晃去。

  移民前,老邹是渔民,靠在丹江打鱼养鱼为生。因南水北调工程,老邹一家从16公里外的油坊岗村搬迁至邹庄。邹庄新居比旧宅气派,宽敞明亮,土地也比老家村落平坦广阔。可老邹心里还是空落落的,每天总爱待在江边发呆。直到成为丹江清漂队的护水员,重新驾舟水上,他的心,终于踏实了。生命的春天,就这么欣欣向荣起来。

  清晨的邹庄,是在一声声鸟鸣中苏醒的。出门去,我一个人在村庄里转悠。一条条道路宽阔整洁,绿树成荫。一排排红瓦白墙的楼房鳞次栉比。虽已入秋,但每家的小楼房,都被绿树花草簇拥着。

  行至村口,一帮孩子手里拽着风筝,正在疯跑撒欢。高高的天空上,放飞着他们的梦想与希望。老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,说笑着,甩甩胳膊,踢踢腿。我和他们攀谈,彼此都不熟悉,却聊得兴高采烈。

  此时,太阳照着,人在笑着。好风好水,现实安稳。村庄里,一片祥和。

  行走在邹庄,文化广场上,我的目光与笑脸墙相遇。那些笑容在晨光里十分生动:缺了门牙的孩子、白发苍苍的老人、羞涩的新媳妇……每一张笑脸都透着温暖与幸福,诉说着,此乡已是吾乡。

  我最终停驻在那面巨大的南水北调浮雕墙前。匠人独具匠心,将移民的大爱刻进了永恒,我在心里向移民致敬。

  我沿着邹庄村生态休闲廊道漫步,放眼望去,一座座草莓大棚连成片,葡萄长廊犹如绿色的长龙,蜿蜒在田地间。猕猴桃园里硕果累累。果农们忙着采摘、分拣、包装。昔日移民村,今朝生态园。乡村之美,令人欣喜。

  移民搬迁十多年,生活好了,日子润了,村庄也美了。燕归来栖于堂前。那些曾经背起行囊远走他乡的打工人,又背着行囊回到了邹庄。邹庄人的生活“芝麻开花节节高”,滋润且鲜活。

  傍晚时分,夜幕四合。邹庄的光伏路灯齐刷刷地亮了。家家的窗子里透出温馨的灯光,饭菜飘香。回到老邹家的庭院里,我和老邹夫妇围坐在枣树下的石桌旁用晚餐。听他们讲举家搬迁对家园的难舍,讲渠首清漂护水的不易,讲他们儿子在外地求学的趣事,讲村子里种植分红的喜悦。

  老邹平日里少言寡语,但说到丹江时,他言语间带足了感情。他爱丹江,天天江上漂。如今,老家早已淹没在丹江水下。成为丹江清漂队的护水员后,他的网兜里,既捞着浮萍枯枝,也捞着沉在水底的乡愁。

  从土屋搬进小别墅,从简陋的山村走向现代富裕的新农村。老邹夫妻二人,一个在丹江库区守护着北去的清水,一个在邹庄的果园种植着希望。一家人的日子,妥妥帖帖。我从他们的言语里,感受到执着的坚守、朴素的温情,以及对生活的满足。

  树枝上,一颗颗红枣儿在灯光里晃动,亮晶晶的。老邹顺手摘下几颗递给我,甜!甜到了心底里!枣树的甜蜜,已经融入了新家园的阳光雨露。

  老邹背着手,眯着眼,笑眯眯地围着枣树,走了一圈又一圈。老邹也像一棵树,一年一年,早已将自己的根深深扎在脚下这片新的土地上,汲取着水分与养分,顽强地生长,把自己长成了一道风景。

  翌日,阳光正好。我独自去村外不远处丹江边漫步。

  一到江边,眼睛都是绿的。茫茫江面,浩渺无垠。清澈的丹江水在阳光下跳跃着斑斓的光芒。不远处,水鸟欢鸣,白鹭翩飞。鸟儿们真聪明,知道这里才是它们永远的家园。

  在渠首,我遇到了老邹。他和工友们开着船,正在江面上清漂,水花在他们脚下奔涌,我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身影,用相机定格下一个又一个美好瞬间。船靠岸,我给老邹看照片,老邹“嘿嘿”笑个不停。阳光洒在他满含笑意的脸上,洋溢着一种富足和朝气。他把对故土的眷恋,化作了建设新家的力量;把乡愁酿成了守护一渠清水永续北送的执着。

  眼前,丹江水正静静北去,无声地见证了邹庄从无到有的蝶变,也参与了这片土地从荒芜到繁盛的历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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