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阳的温柔

《河南日报》 (2024年01月17日 第 08 版)

  □魏俊朝

  上高中时,学习《出师表》。知道了那个丰神俊朗、羽扇纶巾的诸葛亮曾躬耕在南阳。还有盛唐那个嗜酒如命的诗人也来过这里,写下了“此地多英豪,邈然不可攀”的诗句。南阳像一朵色若胭脂的月季花儿,在我的心里怒放。我渴望着有朝一日能来到这片神奇的土地,赴一场相看两不厌的约会。

  “思君令人老,岁月忽已晚。”踏上南阳的土地,已是人到中年。岁月的犁铧已在我的额头犁开了一道道褶皱,里面隐着弯弯的忧愁。这是一个杂花生树、群莺乱飞的三月。我拖儿带女来到了南阳,顷刻间她用温热的怀抱融化了我的忧伤,我不禁有些欣喜若狂。第二天,朝阳初上,我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这片高岗,漫步在卧龙岗,看卧龙潭里的水,微风轻拂下,淡起微澜,多像妙趣纷披的诗行。看那株屹立了千年的古柏,倾斜着身姿,宛若一位泪眼迷离的古城人,想把出山的那个人挽留,却不能够。他在这里,晴耕雨读,心中惦念的却是天下苍生。钗于奁内待时飞,锥处囊中终破囊。挽留不如目送,想走就让他走吧。岂能让他辜负了玄德先生的三顾之恩。谁知这一走便是三分天下。他盛名远扬,诸葛躬耕地这一金字招牌,也红了南阳。

  小时候,特别爱戏水,曾在故里东坑边度过了童年和少年。有一年被淹,差点命丧黄泉。后来对水敬而远之。来到南阳,白河的阴柔之美一下子让我深陷。就像多年不见的恋人,刹那间相逢。此刻,只想与她温情缱绻。无风白河如一面镜子,倒映着行人,花木,湛蓝的天空,也倒映着南阳的前世与今生。风过处,那“哗啦哗啦”的声音像一首歌,传唱了千年。每个清晨,行走在淯阳桥上,望着日出东方,湿润的风拂过脸庞。我在想这白河可否是南阳的眼睛?横亘在白河之上的一座座桥可否是南阳的一根根肋骨?我曾在华灯初上、霓虹闪耀的夜里,漫步在光武桥头,一白发苍颜老者在垂钓,我问他,这黑灯瞎火的,能钓着鱼吗?老人笑了,宛若盛放桃花。他说,年轻人,我钓的是一团喜气。我醍醐灌顶,人活着,能不能钓着“鱼”,不重要,重要的是要有热爱自然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那份纯粹的欢乐。做个闹中取静的清闲客,静观流水送飞花。

  在南阳,让我沉湎于其中的还有府衙。一个秋风沉醉的傍晚,漫步在府衙,暮色苍茫的府衙阴郁又浩荡。穿行于府衙,那大堂那地牢进入我的视线,那高悬的明镜、那阴暗的地牢令我清醒。不知那些穿梭于茫茫人世间、为利禄功名不惜铤而走险者,来过府衙后会不会有所触动?富贵虚名乃花间露草上霜,真谛其实在烟霞。府衙旁边的小吃一条街商铺林立,人头攒动。在一间茶室我独饮清茶,心内澄澈又空灵,步行回了家。

  南阳是一城繁华、半城月季的城市,月季在诗人眼里是一年长占四时春,不求闻达只开于大自然的花儿。去月季大观园是个五月,正是春深夏浅、绿肥红瘦时节。走进园子,哇!这么多人,有银发酡颜的老人,身轻如燕的青年,还有白衣胜雪的少年,肌肤粉嫩的儿童。在园子行走,有水迂曲,有路平坦,有桥拱然,有亭翼然,有老树诉说沧桑,有鲜花铺陈烂漫。最壮观的当数月季,姹紫嫣红地开着。在大观园行走,我沉默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也许什么也不说,才是最好。那一棵棵树上,开的是花,又不是花,分明是活色生香的文字,安放在大观园这本装帧精美的书里,值得我们反复吟咏,去领悟内涵。在一座拱桥上,偶遇一位躬身如虾米的老人,他是个作家,在家人的陪伴下从绍兴来到南阳。在这个值得三顾的地方,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感叹。老人说想到南阳美,没想到南阳这么美。真想在南阳找个幽静处诗意地栖居,盖几间房,屋后种花,房前种菜,朝看云霞,暮听落花。

  南阳正倾力打造“全球中医圣地、全国中医高地、全国中医药名都”。只因这里有医圣张仲景。一代良医千秋月,照彻华夏万户春。我是初冬清晨来到仲景文化园,太阳正从东方升起。从西边红墙边走过,一群穿着汉服的女子正在那里拍照,巧笑嫣然。走进文化园,在一草一木、一亭一阁间徘徊,我仿佛看到了仲景先生一身长衫,手里拿着《伤寒杂病论》正向我走来。在仲景长眠处,我心怀虔诚地三鞠躬,表达对先生的崇拜与敬意。如果能与先生同一个时代,一定拜在他的门下,救死扶伤。

  时光有脚不停地走哇,不知不觉来南阳已近十年,十个年头不至于沧海变桑田,却让我从青年变中年,渐渐沉默,满腹心事无人说。南阳这个忠厚大气的城市,不仅有着旖旎的自然风光,还有着厚重的人文遗产。在这里,我不仅能看到盛开的月季,还能看到夕阳中的远山。在这里我还可以长夜纵酒,白日放歌。它使我卸掉生活的重负,将心里淤积的糟粕清零,变得温暖柔软。南阳,一个温柔的陷阱,不经意间,让我深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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