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天树教授主编的《甲骨文摹本大系》。
黄天树教授在研究甲骨文资料。本栏图片均为受访者供图
□本报记者 沈剑奇 河南日报社全媒体记者 李向华
夏日的清华园,一处公寓楼内,窗外阵阵鸟语蝉鸣,窗内却安静得只听得到笔尖记录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。
这里是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教授黄天树的住所,也是他的工作室。客厅除了电视柜所在的那面墙,其余三面环书,卧室、阳台也放满了各种有关甲骨文的书籍。沙发上堆放着半人高的书稿打印资料,上面有多处红笔批注。黄天树笑道:“我每天就两件事,睡觉和看书。这是我正在主编的两部书《甲骨刻辞类纂新编》和《甲骨文字新编》的校样,已经准备了将近10年,快要出版了,所以我最近常常凌晨四五点就要起床工作。”
十年磨一剑,是黄天树研究工作的常态。目前,全世界收藏的有字甲骨约16万片,亟待整理。盛世修文,编纂典籍是赓续文脉的千秋大业,而甲骨也需要“修典”,建立“档案库”。2022年,历经十年辨伪、缀合、校重、分类、摹写等工作,黄天树主编的《甲骨文摹本大系》(以下简称《大系》)出版,全书共43册,由“图版”“释文”“索引”三部分组成,被学界称为“甲骨学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著作”。该书具有诸多开创性意义:它用“两系”新说代替“五期”旧说,编排7万余片甲骨,开创了甲骨著录书编纂的新范式;为每片甲骨精心制作摹本并标注字体类别;收录甲骨缀合新材料,是目前收录甲骨数量最多的一部甲骨著录书……
黄天树编纂《大系》的念头可以追溯到39年前。1985年,他考入北京大学读博,师从古文字学家裘锡圭。当时,妇好墓的发掘成果引发了学界的新思考,有学者认为,卜辞的字体分类与断代是两个不同的步骤,应先根据字体分类,然后分别判定各类所属时代。这是甲骨断代理论和研究方法上的重大突破。黄天树便将甲骨断代作为自己的博士论文题目,并采用“两系”新说进行研究。黄天树说,当时最便捷的分类办法是购买郭沫若主编的《甲骨文合集》,将里面的甲骨拓本一片片剪下来,再根据字体特征分类。“但一部书需要近2000元,我负担不起,只能自己用薄纸在甲骨拓本上描摹,再将摹本装在不同档案袋里进行分类。”他说,虽然工作量极大,但也是深入接触甲骨文资料的过程,不仅帮助他完成了博士学位论文《殷墟王卜辞的分类与断代》,也成为编纂《大系》的缘起。
《大系》将7万余片甲骨按字体分为32个类组,暂无法分类的归入“未详”,另有殷墟以外遗址出土甲骨单独分类,每片甲骨均配有释文和索引。《大系》使庞杂无序的有字甲骨残片变得面貌清晰、层序分明,成为井井有条的科学史料。
而待出版的《甲骨文字新编》可称作一部甲骨文“字典”,黄天树将甲骨文分为240个部首,并按照天象、山川、草木、鸟兽、虫鱼、人类等分为15卷,每个字不仅有基本信息,还有辞例、注释和按语,为研究者提供极大便利。
黄天树说:“甲骨文是早期文字的活化石,对中华文明影响深远。汉字是一项伟大的发明,它源远流长,体现着文化传承、民族统一、国家认同。世界上大多数古文字都湮没于历史中,但我们的文字一脉相承,非常了不起!”
“读书不能只读‘地上的书’,还要读‘地下的书’,两者结合,方得真知。”在黄天树看来,甲骨文包罗万象、大有乾坤,是从事文史哲学习和研究人员必读的“地下的书”。这本“书”里,还有很多奥秘,需要一代又一代人接续努力,去探索和发现。